窄小的房屋中,劉父只好搭個折疊床住在小走廊里
年齡大、沒文化、就業(yè)難、傷病纏身、缺少社會關愛是目前我國部分體育項目退役運動員的現(xiàn)狀。有關專家指出,出現(xiàn)這種情況,與我國目前實行的專業(yè)化訓練體制和缺少相應的配套政策有直接關系,競技體育是一個金字塔,最后能站在塔尖上的畢竟是少數(shù)人,而大部分人在搭建塔基的過程中付出了很大代價。
辛勤的汗水,輝煌的過去,并不能給他們帶來退役后美好的生活
我國目前實行專業(yè)體校訓練體制,運動員從小進入當?shù)氐臉I(yè)余體校訓練,這期間一般是邊學習邊訓練,也有的是全天候訓練。在家長、教練的眼里,只要刻苦訓練,將來拿世界冠軍,一生就會有個依靠。在業(yè)余體校訓練一段時間后,一部分運動員就被挑到省級專業(yè)隊進行全封閉訓練,完全為了奪得金牌。而文化課學習雖然還有,但基本上等于形同虛設。運動員在專業(yè)體校里,目標只有拿金牌。但實際上往往是幾百人才能出一兩個世界冠軍。記者在遼寧柔道隊訓練場看到百十號人在訓練,男女柔道隊加一起200多人,而在世界級比賽中能夠拿到冠軍的不過是幾個。據(jù)柔道隊總教練劉永福介紹,20年來,遼寧柔道運動員數(shù)百名,而奧運會冠軍只有4個。到2005年,遼寧柔道隊退役幾十人,包括2個奧運會冠軍,還有全國冠軍、亞洲冠軍。前途能夠較好一點的也就是2個奧運會冠軍。其他的都不包分配,也沒有什么名氣,就業(yè)是很難的。當教練畢竟是少數(shù),而且現(xiàn)在也飽和了。
專業(yè)化的訓練體制使一些運動員除了精通自己的專業(yè)項目外,退役后基本上成了“廢人”――沒有文化知識,不了解社會,四處碰壁。原遼寧擊劍運動員孟兆華退役后,一直沒有固定的工作,當過化妝品推銷員、飯店服務員,她的丈夫雖然是遼寧擊劍隊的教練,但前一段也下了崗,只好到飯店當保安看大門。孟兆華說:“從小就沒怎么好好學習,到了專業(yè)隊,文化課更是丟在一邊,一門心思想著拿金牌。隊里設的文化課,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各個項目的運動員,各個年齡段的、各種文化程度的運動員都擠在一起學習。早晨起大早訓練,上午上課就是睡大覺,根本聽不進課。我也偶爾回隊里看看,看現(xiàn)在小孩訓練、學習同我們那時候差不多,我都替他們發(fā)愁,他們的明天在哪里,難道還像我這樣退役十年都沒有一個穩(wěn)定的工作嗎?我肯定不會再讓兒子再干體育了。”奧運會柔道冠軍莊曉巖退役后,遼寧體育運動技術學院照顧她,留到學院訓練科工作。她說:“我現(xiàn)在真是后悔自己當初不好好學習,當冠軍是暫時的,可一輩子沒文化,這個代價付出太大了。我要不是奧運會冠軍,我不知道我的命運會是什么樣!”
金牌戰(zhàn)略使一些教練員在訓練時往往不顧科學規(guī)律,超強度訓練,使很多運動員傷病纏身。在成了“文化知識廢人”的同時也成了“身體的廢人”。自行車亞洲冠軍李冬梅告訴記者:“為了出成績,訓練時,常常不計后果,超負荷訓練。在獲得好成績的同時也得了足以影響終身的疾病。”今年5月突然死亡的亞洲舉重重量級冠軍才力,一家三口都患肥胖癥,才力本來分配到沈陽市交通局,當看到疾病纏身的才力后,沈陽市交通局斷然將才力退回到遼寧體育運動技術學院。沒有辦法,學院只好安排才力做保衛(wèi)干部,實際是看大門,最后終于抵不住疾病不幸英年早逝。奧運會獎牌獲得者、自行車運動員王艷早在1999年就患有重癥肌無力,這種病無法根治,而就在這種情況下,目前王艷還在堅持訓練甚至比賽。柔道亞洲冠軍潘松身高1.90米,看起來很強壯,20多歲的他已患有糖尿病,并還在堅持訓練。他說:“幸虧院里已決定留我做教練,不然我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疾病纏身的運動員退役后,沒有生活來源,更沒有治療疾病的錢。擊劍運動員孟兆華因經(jīng)常大強度訓練,長期帶著沉重的面罩,壓迫頸部神經(jīng),現(xiàn)在已患有嚴重的頸椎病,平時睡覺不敢枕任何東西,只能平躺,一天到晚迷迷糊糊,曾兩次摔倒在衛(wèi)生間。“就是這樣,我也不能好好治療,我退役后沒有工作,我丈夫在遼寧擊劍隊當教練。一個月1000多元養(yǎng)活一家3口。我們住的房子還是3家共用一個三室房,一共住了6年。我沒辦法只好帶著孩子回老家大連住到母親家。父母身體都不好,看病也需要花錢,我的病就只好往后拖了。”
有關人士指出,國家沒有統(tǒng)一政策對運動員進行妥善安置,也是造成體育項目退役運動員生活艱難的一個重要原因。遼寧省體育局人事處的一位干部說,目前,運動員退役后國家沒有統(tǒng)一政策,原則上將運動員的關系直接送到當?shù)厝耸戮?關系放在人才交流中心。成績名次較好的就由當?shù)厝耸虏块T聯(lián)系工作,但目前處于市場經(jīng)濟轉(zhuǎn)型期,加上運動員本身素質(zhì)問題,尤其是一些冷門體育項目知道的人很少,運動員找工作一年比一年難。政府機關進不去,企事業(yè)單位沒人要,只好在家待業(yè)。為了生存,化妝品推銷、賣服裝、賣豆腐、當保安看大門、給大公司打雜的工作都有人在做。
被譽為“金牌工廠”的遼寧省體育運動技術學院每年都有大批運動員退役,其中全國冠軍以上資歷的就有七、八十人,而學院691個工作編制早已嚴重超編,學院這方面已不可能給退役運動員安排工作,他們只能到社會上自謀職業(yè)。
大連市人事局干部調(diào)配處處長劉斌介紹說,計劃經(jīng)濟時期,退役運動員是由人事部門硬性分到各單位,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但市場經(jīng)濟體制下這種不考慮供需關系的行政命令方式就不行了,即使一些單位勉強要了運動員,首先下崗的也是這些人。現(xiàn)在我們每年也分不出去幾個,大部分退役運動員都得自己找工作,很多運動員實際上就得處于無業(yè)狀態(tài)。
今年37歲的富志武曾是遼寧省擊劍隊男子花劍運動員并于1989年入選國家隊,取得過亞洲冠軍。退役后,限于文化水平低,人事部門一直沒能幫他找到合適工作。10年來他賣過水果,幫朋友收過貨,一直沒有穩(wěn)定的工作,現(xiàn)在已經(jīng)結(jié)婚生子的他仍和父母住在一間小房里。富志武說,運動員不包分配,像我這樣只會擊劍的人到哪都不愿意要。
由于退役運動員就業(yè)和傷病問題解決不了,造成一些體育項目出現(xiàn)后繼乏人的尷尬局面。退役擊劍運動員孟兆華說,我的啟蒙教練2002年想在大連重新組建擊劍隊,可招生廣告打出去后,最終僅有4個人來報名,因為人數(shù)太少,根本無法組成一個隊,只能取消。據(jù)帶出過4屆奧運會冠軍的遼寧省女子柔道隊著名教練劉永福介紹,現(xiàn)在他和一些基層體校教練下去挑隊員的時候,經(jīng)常是回來時兩手空空,由于市場狹小,群眾基礎薄弱,條件好的苗子都不愿意選擇柔道,如果這種現(xiàn)象不在短時間內(nèi)得到扭轉(zhuǎn),柔道項目將很難繼續(xù)發(fā)展。
由于生活的困窘和精神上的壓力,加上缺少社會關愛,一些退役運動員在心態(tài)上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甚至對生活產(chǎn)生絕望。輝煌一時的馬家軍,退役后的運動員,除了王軍霞、曲云霞、姜波等少數(shù)幾個在社會上名氣很大的隊員境遇不錯外,其他大部分都處在待業(yè)狀態(tài)。馬家軍中第一個拿到世界冠軍的劉麗和愛人都沒有固定工作,一家三口住在一套月租300元的一室房子。她說:“壓抑了6年,我的脾氣變得很壞,是變本加厲的那種壞。”就在馬家軍當年正輝煌的時候,一名從馬家軍退役并分到沈陽公安局派出所工作的隊員,工作不長時間就自殺身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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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標題：運動員背后的慘狀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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