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深人靜時，氣運丹田、潑墨揮筆，幾乎是陳燕飛每天的必修課，似乎也為化解日間工作的紛繁。在位于常熟路的璞素家居藝術館里，當參觀者花上數小時悠然品茶、賞瓷時，陳燕飛已經完成一堆工作：給員工開完會、接受媒體專訪、和日本茶藝師手談一局，商量周末品茶會的事宜。
璞素家居品牌創立一年多時間，從設計、制造、推廣，種種環節，作為設計師的陳燕飛和他的合伙人都要親力親為。盡管和呂永中、海晨、王楊這批設計師創立的品牌相比，璞素還像襁褓中的嬰兒，卻也在圈內迅速獲得了一定的知名度。除了家居本身的設計之外，這與陳燕飛的強力人脈不無關系——舉辦《內觀》書法展、參加各類藝術和海報展覽，又在《外灘畫報》、《家居廊》先后擔任藝術總監。在設計圈和媒體界，陳燕飛都是小有名氣的人物。
“本來，我還想繼續在《家居廊》和璞素之間找一個平衡點，但現在看來不可能，璞素的設計必須全身心投入。雖然錯過了前幾年國內設計師自創品牌的高峰，但現在投入仍然是一個很好的時機。”這個說話輕聲細氣，身材瘦削，終日與茶道和藝術為伍的廣東男人，骨子里卻全是果斷。
觸類旁通的奧秘
絕大多數設計師的設計不外如是：苦苦鉆研人體工程學等西方設計理論，為滿足客戶對視覺和觸感的挑剔，對每一個曲線弧度都謹小慎微。而從事平面設計多年的陳燕飛卻觸類旁通，從書法的飄逸、靈動中找到了家具線條的設計靈感。“任何一種書法都有它的獨特的體例，但是在橫、折、撇、捺的一筆一畫中，都隱藏著書法家對力度、弧度恰到好處的把握，剛柔并濟的形態體現出書法家關于人、自然關系的領悟。”
璞素天地系列中的翹頭衣架、翹頭靠背椅、翹頭筆架，一系列的翹頭造型取自書法中一橫的婉轉。圈椅的圓潤扶手，和書法中的頓挫如出一轍。之字形躺椅的形態，則是陳燕飛在書寫“之”的時候，突然意識到的那一筆捺，就像古人優雅小憩的姿態。就算是天地系列家具中構造較為簡單的小馬凳，椅面的曲折也和書法不無關系。
“想通書法、木工活和家具設計之間的關系，是一個奇妙的過程。”在籌備創立璞素之前，陳燕飛做了大量功課。他曾經埋頭于木工坊中，在老師傅手把手地指導下，制作出諸如煙斗、筆架這樣的小物件。“雖然不是制作大件家具，但是在成天打磨小物件曲面的過程中，你會自然而然將其與書法的手勢聯系在一起。”就在鉆研木工活要如何發揮手腕和手臂的巧勁時，陳燕飛無意之間打通了“任督二脈”。
不僅是設計理念與眾不同，相比很多科班出身、“對口上崗”的設計師，陳燕飛走上家具設計師道路看起來千回百轉。當年在廣州美院學習平面設計的陳燕飛，受日本當代書法家井上有一的影響，對立體感和空間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對家具的體量、空間、結構也逐漸變得敏感起來。“井上有一的書法在平面和立體之間自由轉換，讓我思路一下子開闊了許多。”平面設計的課程難以滿足陳燕飛的好奇。“我要求轉系去室內設計，但沒成功。”于是，他干脆和室內設計專業的兩位同學組成了設計小組，到社會上兼職接一些設計案，在一起工作的時候，從兩位同學那里學到了不少空間設計的東西。
工作了幾年，陳燕飛在廣州為父母置辦了一套新房，促生了他自己做家具的愿望。“市場上很難買到實用又有設計感的家具，與其苦苦尋覓，不如自己畫圖找師傅定做。”恰好彼時他看到了達摩禪修圖，對畫作里的禪椅一見鐘情。在腦海中對禪椅做了一番修改后，陳燕飛畫下了幾張草圖，找到了西塘的木工師傅。“師傅經驗老到，憑幾張草圖就做出了我想象中的禪椅。”
在上海做了多年平面設計工作，獵頭推薦他去《家居廊》擔任藝術總監。這時，一條通向家具設計的道路，才向陳燕飛徐徐展開。“在《家居廊》，我每天都要看大量的家具圖片，每年還要去幾大重要的家具展觀展，視野更加國際化。家具設計品牌該如何運作，我逐漸有所了解。”
“文人家居”的理想
璞素的家具價格不算貴，用陳燕飛的話來講，對生活品質有所追求的人都可以承擔得起。“我主張的是一種‘文人家居’生活，不奢侈，但注重品質。”對于“文人”，陳燕飛有著自己的解釋。中國古代社會，最上層是皇族，最下層是普通百姓，對社會影響最大的是文人階層。“璞素是為現代社會的中堅力量打造的。”
為了控制成本，陳燕飛選擇了用櫸木做主要材料，但木料打磨起來卻也頗費工夫。“無論是之字形曲線、翹頭曲線，還是圈椅，都是用整塊木料慢慢磨出這種形狀來的。”和一些家具設計師利用合成材料和壓膜技術“拗”出家具的線條不同，陳燕飛堅持每一件家具必須手工打磨。早在2009年，陳燕飛就意識到手工技術團隊的重要性，他在江蘇南通組建了一支熟練木工的隊伍。磨合到現在，這支團隊已經成為璞素最為堅實的幕后技術支持。陳燕飛笑稱：“如果用紅木材料來制作這些家具，價格可能會翻上十幾番。”
其實，陳燕飛對紅木家具研究多年。在他租住的靜安區某高樓里，藏著他從南到北收集來的不少體積龐大的桌、椅、床、柜。除了書法之外，去山東、山西、江蘇當地人家里收集老家具，也是陳燕飛每年都要做的事情，亦是陳燕飛汲取設計養料的另一個重要來源。
“中國古人對人際關系上的智慧，在家具上體現得淋漓盡致。”陳燕飛舉例說，明清時期，北方人放在羅漢床上的這種直腿茶幾就是其中的典型。“羅漢床是主人和熟客的座椅。如果把茶幾拿開，兩個人之間距離就會變得很尷尬，人就會不自覺地疏離，這是主人和客人都不愿意見到的。同樣還是保持這點距離，放個茶幾，兩人就能坐在羅漢床上品茗、對弈，距離保持得恰到好處。”在設計雅致系列中的直腿茶幾時，陳燕飛保留了這些精華，只對體量、材質做了修改。“明式家具已經相當完美，但現代人的家居空間大小、坐姿習慣都和古人不同，所以還需要用現代審美眼光來做修改。”
書法、設計、收藏，和書法家、茶藝師、媒體人等坐而論道，讓陳燕飛的生活無比忙碌而充實。“我現在過的生活，正是‘文人’生活。如果一定要我排個順序，書法第一位，其次是家具設計，然后是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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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標題：陳燕飛：與書法相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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