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2月8日，美國政府一紙FATCA(《外國賬戶合規納稅法案》，Foreign Account Tax Compliance Act，下稱“FATCA”)初版實施細則，澆滅了所有的僥幸情緒。
去年8月，中國銀行業協會曾邀請中國工商銀行、中國農業銀行、中國銀行、中國建設銀行、交通銀行、匯豐銀行等十余家銀行在云南舉行FATCA對銀行業影響的專題研討會。
“當時討論內容主要涉及FATCA條款解釋與背景介紹，及中資銀行在美國設立的分行是否繼續接受美國客戶等較實際的合規操作話題。”一位與會代表透露，當時個別中資銀行代表抱著僥幸心理，認為自身美國客戶數量不多，或許能免于FATCA的實施。
按照實施細則，外國金融機構(Foreign Financial Institution，下稱FFI)向美國國稅局(Internal Revenue Service，下稱IRS)提供美國客戶(包括美國企業，美國公民和綠卡持有者)賬戶信息，讓美國公民利用海外賬戶轉移資產逃避稅收行為“無所遁形”。
隨之而來的，卻是國內銀行在是否盡快執行FATCA合規細則的一番斗智斗勇，及持有美國綠卡的中國公民尋找資產轉移與逃稅新路徑的暗中較勁。
多數銀行觀望
FATCA頒布后，普華永道中國美國稅務合伙人譚仕英時常前往國內銀行解讀FATCA條款與合規操作細則。
在他看來，FATCA的合規是一項相當復雜的工作。“通常銀行得召集稅務、法律合規、后臺技術、風險控制與客戶關系等多部門人士一起了解FATCA條款執行內容。”他告訴記者，按照實施細則，如果國內FFI愿意合規的話，必須在明年上半年與美國政府簽訂一份合規協議。同意簽約的FFI必須履行以下主要義務：
·建立一套完善的盡職調查程序以識別美國人的賬戶和美國人擁有相當股權的非美國企業的賬戶
·每年向美國國稅局報告以上賬戶的信息
·從2014年1月1日開始，在對不愿意提供信息的賬戶和不愿意合規FATCA的FFI支付來源于美國的付款時，扣除并向美國政府支付30%的預提稅
但國內銀行何時執行FATCA相關合規細則，仍然沒有時間表。
“多數國內銀行還處于觀望狀態。”一家國有大型銀行合規部人士透露，一方面FATCA合規細則牽涉銀行各部門利益，需要銀行內部先建立共識與評估潛在成本;另一方面國內銀行向美國稅務部門直接提供美國公民(包括持有美國綠卡的中國人，下同)賬戶信息，有可能違反我國保密法的相關規定，“這需要中美兩國有關部門先就此進行協商并達成相關協議，國內銀行才能進一步落實FATCA合規細則。”
據記者了解，目前僅有英國、法國、德國、意大利和西班牙政府與美國財政部就FATCA合規達成共識，通過協議上述5國的FFI將把美國賬戶信息提交給本國稅務機構，然后由本國稅務機構把美國人賬戶信息交給美國國稅局。但具體執行細則有待最后協議。
譚仕英透露，未來的趨勢是，越來越多的國家通過政府間信息交換實施FATCA，但中國與美國之間是否參考上述5國操作模式，需要兩國相關部門協商溝通。
按照FATCA初版實施細則， FFI需在明年上半年簽訂FATCA的相關合規協議，否則從2014年1月1日起，不合規的FFI在收到來源于美國的可預提付款(包括利息收入，股息紅利，及買賣美國股票或債券產生的總收益)時將被扣30%的美國預提稅。
預提稅的征收，將大幅減少國內銀行投資美國金融產品的收益回報，上述合規部人士稱，而由FATCA合規所增加的銀行服務成本誰來買單，也將是雙方討論的重點之一。
以一家擁有超過100家分支機構的跨國銀行為例，為了滿足FATCA合規細則，在不考慮邀請外部顧問團隊的情況下，銀行僅在商業模式調整、系統完善、合規、稅務、法律、產品開發、美國客戶盡職調查等方面的支出，可高達3000萬美元。
“事實上，美國稅法規定美國公民的全球財產收入都需要繳納所得稅。但近年美國政府發現許多美國公民通過FFI，將資產藏匿在海外賬戶，以規避在美國的納稅義務。美國想通過FATCA，迫使FFI披露美國人在海外的金融資產。”普華永道中國稅務服務部高級經理汪義明解釋說。
按照美國稅法規定，如果美國個人投資股票或債券，持有期超過一年處置后的資本利得將被征收最高15%的所得稅，未滿一年的短期投資將被征收最高35%的所得稅。如果美國人通過FFI在海外投資，卻不納稅申報，則是非法避稅——這是財政赤字高企，急需稅收彌補的美國政府不愿看到的。
資產轉移“灰色地帶”
相比國內銀行的漫不經心，在國內銀行或金融機構開設賬戶的美國公民卻悄然感受到來自美國政府日益嚴格的征稅監管壓力。
按照美國的相關規定，居住在美國境內并在海外擁有5萬美元以上資產，或居住在美國境外、在境外擁有20萬美元以上資產的美國公民和美國綠卡持有人，須在2012年4月15日前向政府申報，拒不申報者將被視為有意逃稅，或被處以高達5萬美元罰款，情節嚴重者或被判刑。
其次，美國公民在海外保險機構持有的壽險保單現金價值超過25萬美元，也被FATCA擬納入資產申報范圍。
“上述規定將在4月份進行聽證審議，一旦通過，對美國公民利用境外壽險保單轉移資產逃避納稅義務，構成沖擊。”一位稅務專家透露，不排除正在運作投資移民的國內綠卡持有人放棄移民美國或美國國籍，為了避免他們在中國的資產收入面臨高額征稅。
不過，國內銀行或保險公司短期想要落實美國公民海外賬戶資產申報工作并不容易。
“首先是國內銀行或保險公司需要花費大量精力核實美國公民的基本信息，包括客戶的住址是否變更，審查客戶賬戶是否在獲批美國綠卡之前設立等諸多細節性工作。”上述合規部人士透露，“其次是保險公司或資產管理機構在實施FATCA合規的動作相對遲緩，此前美國稅務部門沒有對它們提供清晰的合規指導。”
在他看來，目前最早執行FATCA法案的，可能是國內銀行私人銀行、財富管理與零售業務部門。
記者調查發現，盡管FATCA在國內金融機構尚未實施，但相關躲避資產申報及納稅義務的灰色操作地帶卻已應運而生。
“一種變通的做法，是讓持有美國綠卡的中國公民通過公司形式持有個人財產，但這類公司的美國公民持股比例最好低于10%，否則相關銀行仍會將這家公司里的美國股東財產狀況申報;或者綠卡持有人在舉家移民時，保留一位中國籍家庭成員，通過協議或信托架構將資產轉移給后者，從而避開財產申報及納稅義務。”上述稅務專家分析說，“即使舉家移民的綠卡持有人，則可以通過財產贈與方式轉移資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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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標題：美國FATCA監管風暴襲來 “綠卡”公民逃稅路生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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